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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O3:Natsuki_Makita

【静临】呼唤君之名 10

不久之后我们迎来了忙碌的期末,我忙着准备讲师布置的实验作业,Kadota那边则开始了密集的冬季军演,而小静依旧神龙不见尾,常常一消失就是好几天,但是他把研究室的钥匙给了我一把,说是方便我去找他——按理说这属于违规,但是小静信誓旦旦地表示这间小实验室是Akayabashi先生特别批准他使用的,所以他拥有完全的处置权,别人管不着。他说这话时嘴边正叼着没烧完的香烟,眼睛眯得细细的,手里还托着厚厚的卷宗,喝剩一半的咖啡随手搁在乱七八糟的书堆里,全然一副执拗又不拘小节的学者气派。那段时间我常常在结束课业之后跑去他的小实验室,有时候他正埋首于案边,堆得高高的书堆上方隐约可见一小茬倔强的金色;有时他仰卧在窄窄的长条沙发上,睡相糟糕,金发乱翘,就好像狼卧在一只水果篮子里一样滑稽可笑。就比如现在,我就蹲在他身旁看着他粗重的呼吸把盖在脸上的金发吹起来又吸回去,这样不修边幅的荒原狼是我以前不曾见识到的,因为他在我的印象里总是干净利落,就像一把出鞘的利剑,光芒闪耀、咄咄逼人。但是此刻的荒原狼则非常具有生活气息,如同寻常可见的为期末忙碌的任何一个大学生,他也会疲倦、无暇打理自己,就好像总是离群索居的狼突然回到了温馨而充满市民气息的族群,他很自然地融入其中,丝毫不显得突兀。

 

他开始打鼾,声音不太响,但是也不沉闷。我把视线从他的头发上收回来转而落在他下巴和腮边已经快连成一片的胡茬上——他是有多久没好好刮脸了呢?我没来看他的几日里,他是不是就这样埋首于桌案旁,拆开一沓又一沓的卷宗,一边标记一边摘录到笔记上,手肘下面压着不是新画的图纸就是写了一半的论文呢?深夜的时候他会戴上他那副款式老旧的眼镜,随手拿起冷掉的咖啡灌进嘴里,一支接一支地抽烟,累了就洗把脸,困到不行就缩在长条沙发上睡一会儿——他这几日是这样度过的吗?

 

我突然想摸摸他的脸和乱糟糟的头发。

 

我抬起手将他黏在脸上的头发拨到一旁,露出他深深的眼窝和消瘦泛青的两颊,我的指尖不经意落在他的额头上,他突然动了一下,连鼾声也戛然而止。我吓了一跳,正要把手缩回去,他却皱了皱鼻子又打起了鼾,就在我暗自松了口气的当儿,他翻了个身扯过我的手臂将我带进了怀里——这有点儿危险,我的鼻尖正抵着他的,只要他睁开眼睛就能望进我的眼里,察觉我的慌乱。我咽了咽唾沫,感到背上正冒出湿润的热气,心像是不断被鼓槌击打的鼓皮,震颤的声波令我头晕目眩。但他没有醒过来,他的鼾声逐渐减弱,呼吸变得规律平缓,我屏住呼吸一动不动,他的眼球极快地转动着,睫毛一闪一闪,不知道他正做着什么梦。

 

就在我专注于他下眼睑上的阴影时,他突然睁开了眼睛。我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竟没有动。荒原狼注视着我,琥珀色的眸子凝聚起来,如同悬浮于漆黑天际的巨大天体,散发着饱和至近乎纯粹的光芒,恍然间似有列车从他那一动不动的眸子深处驶来,它穿过了时空罅隙,从那光芒中挣脱出来,无声的风拂过我的面庞,它最终驶入了我的瞳孔深处。我们就这样静默地对望了一会儿,我什么也没想,只是沉沦于他的眼神,而他也始终没有说话。

 

半晌,他像是从一个遥远的梦境中醒来,明亮的眼睛眨了眨,亲昵地和我碰了碰鼻子——老天,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我的脸颊一定很烫,但是我连闪躲的机会都没有。

 

“我觉得我有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了。”他摸了摸我的脸,又闭上眼睛,“这感觉真让人怀念。”

 

“你几天没刮脸了?”我从他的怀里拔出一条手臂,抬手覆在他蓬松凌乱的有些卷曲的金发上,不太顺滑的发丝缠绕在指间的触感却令我感到放松,“还是说你最近都没洗澡?”

 

他睥睨地看了我一眼,侧脸擦过我的鼻梁,接着把头埋在我的颈间嗅来嗅去,“你身上有一股乙醚的味道。”

 

“我刚做完实验。”我从他的怀里钻出来伸了个懒腰,蹲在沙发旁被他圈在怀里的姿势实在太让人难受了。

 

“说起来你来得正好,”荒原狼搔了搔头发从沙发上站起身打了个哈欠,接着慢吞吞地走到桌案旁拉开抽屉取出一只球形的呼吸灯,“这个送你,放在实验室里它可以随着室内的湿度和热量改变颜色。”

 

我接过呼吸灯小心翼翼地托在手里,这和他装在浮游槽里的呼吸灯不大一样,球形玻璃罩被嵌在古铜色的雕花底座上,罩子里有云雾状的微蓝气体在缓慢流动,最中央闪烁着迷蒙的光亮。

 

“这间实验室不大潮湿,所以看不出有多大变化,”小静双手撑在桌子上探过身来说道,“但是你的实验室就不一样了,经常有放热和制冷实验,它会改变颜色和状态的。”

 

“无功不受禄,”我抬眼看向他,“你难道没其他话要对我说?”

 

“你知道的,”他露出罕有的局促神情,不自觉地又开始搔弄头发,“作为陪我冒险的报答,总之,希望你喜欢。”

 

“我当然喜欢,”我微笑着凑近他,成功捕捉到他缩紧眸子的一刹那,“虽然并不是什么漂亮的理由。”

 

荒原狼歪头看了我一会儿,像是在咀嚼我的话,末了他晃了晃脑袋说:“那我下次会尽力想出个漂亮理由的,”他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后缓慢地吐出来,显得慵懒而从容,“任何事情都需要练习。”

 

“那我就拭目以待,”我走到水池边拧开了水龙头,“现在你得过来刮脸,之后我再帮你理个发。”

 

“这很重要?”他摊了摊手,虽是一脸莫名却还是顺从地走了过来。

 

“十分重要,”我踮起脚把他乱糟糟的头发拨了拨好让他的一双眼睛露出来,接着把他拉到镜子前,“你不觉得邋遢的野兽看上去一点气势都没有?”

 

他抱臂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又看了看我,冷不防地突然把下巴垫到我的肩膀上,我一惊睁大了眼睛,他眯起眼睛朝镜子吐了口烟,镜子中的一切模糊起来,只有他的眼睛浮现于烟雾中,明亮得像某种醒目的警示,他含混不清地道:“看吧,显然不会,但如果你坚持这样做的话,我也没意见。”

 

他说完就一头扎进我放好的水里,激起的水花溅了我一身,但不可思议地,我并没有产生任何恼怒的情绪:那是一头在水边欢快地嬉戏的正处于叛逆期的荒原狼,他会时不时地扭过头,看看自己那个脚程不快的同伴有没有跟上来。

 

而我,总是会追上他的脚步,无论他走了多么远。

 

我在帮荒原狼理发的时候,他一直平静地看着我,好像不管我对他的头发做出什么他都会无动于衷。Ethlenn的光芒透过圆形窗户照进来,柔和细腻的象牙色光晕笼罩在荒原狼的半边脸上,另一半脸隐没于挺直的鼻梁所投下的阴影里。我把他的一绺头发挑起来夹在指间,用一把显然不适合用来理发的铁丝剪小心翼翼地为他剪掉碎发。剪刀发出的咔嚓声回荡在安静的小实验室里,仿佛这间屋子是独立于时空而存在的——光、时间都在这间屋子里穿行而过,而我和荒原狼只是存于这里的某一瞬间的残像。而许许多多的残像就构成了我们存在的痕迹。现在是这间小实验室,之前是球形的浮游槽、军事区域的铁丝网,总有许多固定不动的场所、建筑见证了我们的存在。就好像现在,我挥着剪刀把荒原狼凌乱的头发修剪整齐,他安静温柔地注视着我,抑或是透过我在看其他什么,但我不在乎,重要的是这一刻,在这间封闭的小实验室里,只有我们两个成为了时光的残像。而我手中不断掉落的金色碎发,就像无数个昨日趟过的河流里沉淀的细沙,轻轻从我指尖坠落,直至没入看不见的过去。

 

我把修剪好的一侧刘海别到他耳后,露出他坚硬而光滑的额头。他的目光沿着我的手腕、臂膀移动到我的脸上,直至定格在我的眼睛里。我看到了映入他眼中的我的眼睛。

 

“看,这样不是精神了很多?”我说。

 

“清晰很多。”

 

“嗯?”我将他脑后卷曲的头发捋直夹在指间,偏过头看向他。

 

“这样可以清晰地看到你的眼睛。”他平静地说。

 

我望着他有一瞬间的愣神,仿佛暗沉的天空划过闪电,在我的心间降下一阵雨。我望着他竟不知说什么才好,我的指尖发出轻颤,我告诫自己,在一切尚未就绪之前不要轻易心动,那很危险。

 

可是,美丽的花朵大都危险而妖冶,至上的快乐永远都源于不期而遇的怦然心动。

 

“是嘛。”我淡淡地说道,又开始为他修剪碎发。

 

“很特别的红色,好像氖气灯发出的荧光,”他交叠了双手眯起眼睛道,“让我想起了某本书上看到过的晶体,总之令人印象深刻。”

 

“所以?”我放下剪刀,掸落他脖子上的碎发,“你迷上我的眼睛了吗?”

 

“当然,”他拉过我的一只手仔细端详,挑眉看向我道,“美丽灵动之物总是令人心生向往不是吗?”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如此善于恭维?”

 

“那要看对象是谁,”他从椅子里站起来凑到镜子前像狼抖动毛发一样甩了甩脑袋,“说真的,你手艺不错,可以考虑开家发廊什么的。”

 

“技艺高超的手艺人也是要挑选顾客的,”我走到他身旁说,“快心怀感激吧,你的球形呼吸灯我很喜欢,。”我抬手帮他理了理被甩乱的头发,“这是谢礼。”

 

“那不算什么,”他忽然转过来说,两只炯炯发亮的眼睛直视着我,令我动弹不得,“我还有很多想送给你的东西,很多。”

 

“譬如?”我微笑着靠在他的肩膀上。

 

“我想想,”他思忖了片刻道,“一个你不曾预见过的未来怎么样?”

 

我微微一怔,他又露出狼一样纯真而湿漉漉的眼神。

 

“当然。”我点点头。

 

他笑起来,眼中仿佛划过稍纵即逝的焰火,露出了我熟悉的云雾般清凉的笑容,好像陷入冥想的狼突然苏醒,发出低沉嘹亮的吼声,他呼唤着。

 

而我必将以我的名字回应他。







201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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