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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O3:Natsuki_Makita

【静临】Rhapsody in Blue 04

收录于个人古典主义主题同人本《昨日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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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试阅







那是刚过新年的时候,古董商决定给自己放一天假。隔壁的服装店已经有一周没营业了,对面的酒馆老板站在门口伸了个懒腰,随后摇晃着圆润的身躯回到屋里。街角蹲着一只黑猫,正懒洋洋地舔着爪子。折原临也摇摇晃晃从楼上走下来,头发乱糟糟的。


“早安。”他打着哈欠向情人问好。


“早安,”金发男人把报纸放下,“今天我打算放一天假。”


“你放假和不放假的区别很大?”诗人挑眉。


“别这么说,偶尔会有一些熟客来找我的。”


“一只手数得清。”


“噢别这样,不提我的生意,我是想说我们去看场音乐会如何?”金发男人走到情人身旁揽过对方的肩膀,“你不会不感兴趣的。”


“那要看看演奏哪些曲目了。”


“《匈牙利狂想曲》。”金发男人摊开了双手,把曲名说得极慢极慢。


“弗兰茨·李斯特!你该早点说的!”临也的眼里亮了起来,他急匆匆地跑去了浴室,拖鞋踩着地板“啪嗒啪嗒”地响。不一会儿浴室传来水声,隔着门金发男人听到情人哼着轻快的小调,突然门又开了,情人顶着一头湿漉漉地头发探出门外,“浴室竟然没有毛巾……”


金发男人忍俊不禁地递上了毛巾。


他们一起走在大街上,阳光斜照在教堂的塔楼上,在街道上投下一片尖尖的阴影。临也穿着黑色的风衣,衣摆在风中轻轻摆动着,三三两两的行人从他们身旁走过,大都抵着头,像是在刻意回避着什么。不远处站着岗哨的年轻哨兵正向前来换岗的战友敬礼。临也眯起眼睛看着头顶一排飞过去的鸽子,它们飞过马提亚教堂,直奔布达城堡而去。街道两旁的树木依旧光秃秃的,时不时会有一两只麻雀落在上面。


他们走进音乐大厅,里面的人并不是很多。有几个俄国人聚在一起正低声聊着什么。临也和静雄在座位上坐好等待着音乐会的开场。不一会儿幕布拉开了,一位司仪上前报上了曲目,接着琴师走上前来面向观众行了礼,他满头白发,髭须卷曲着。灯光暗了下来,演奏开始了。


先是低沉缓慢的前奏,如同初春里缓慢流淌着的易北河,泛着寒意,渔民们架着木船在河上撒着网,等待着满载而归。接着曲调逐渐变得轻快,万物复苏,安德拉什大街两旁的树木又发出了新绿,花店又忙碌起来,从荷兰运来的郁金香装在一只只的木桶里。琴师陶醉地抬高了手,又缓慢地落在琴键上,折原临也一眨不眨地望着台上,纤长的脖子向前伸去。


随着乐章的渐渐深入,曲调越发激昂起来,无数鲜红的裙裾映入眼帘,吉普赛女郎的卷发,匈牙利少女丰满的面颊,青春的旋律像一支行进的队伍,逐渐侵入视野,漫天遍野都是载歌载舞的人,他们庆祝着丰收,祈祷着来年的收成。诗意般柔软的笔触,勾勒着美丽的画卷。琴师的手在琴键上飞舞,折原临也的眼里有光,亮亮的。他握着金发男人的一只手,轻轻的。


乐曲复又变得悲壮沉郁,一如室外的天气,也如这令人焦灼的无时不刻不压在人们心头的恐慌——它在积蓄力量,它不会破灭,它不会消失。一张张苦难的脸上没有绝望,他们会取得最终胜利。临也紧紧握住了静雄的手。


乐曲在一片肃穆中结束。琴师起身行礼离场,灯光暗了下来,场内传来稀稀落落的掌声。那几个俄国人也站了起来,又交谈了几句就离开了。折原临也和平和岛静雄在座位里又坐了一会儿。直到临也起身对静雄说道:“走吧。”


迎面吹来的风虽然大,却并不令人感到寒冷,金发男人眯眼望向风吹来的方向。


“风在朝什么方向吹?”诗人扬起眉毛。


“向着明天。”古董商微笑道。




二月的一天夜里,隔壁的女老板回来了。古董商正在清点一批从罗马尼亚运来的珐琅制品。门上传来了一阵敲门声。金发男人警惕地从墙上取下了枪揣在怀里,他贴近门,沉声问道:“谁?”


“是我,隔壁服装店的老板。”


静雄拉开侧门,让她进来。女老板看上去十分憔悴,棕色的头发干枯打卷,双眼浮肿。她哆哆嗦嗦地走进了屋。静雄给她拉了把椅子让她坐下。


“我想你得喝杯咖啡,这会让你好过点。”静雄把热咖啡推过去。


女老板木然地坐在那里。半晌她抬起头有些神经质地说:“我丈夫被捕了。”


静雄凛起眼睛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先生知道的,我丈夫在政府工作。具体我不太清楚,我一直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办事员。”女老板双手死死握着咖啡杯,仿佛不这样她就无法镇静下来似的,“新年的时候我和他一起呆在家,有一天他拎着公文包出去了,我问他做什么,他回答说是工作,那天傍晚他回来的比平时晚,看上去忧心忡忡。他把公文包里的一个牛皮纸袋递给我叫我藏好,万不得已时叫我交给一个叫丹尼斯的俄国人。然后第二天,我丈夫他就……”女老板突然不受控制地啜泣起来,她险些打翻了那杯咖啡,她胡乱地抹了把脸,但显然已经无法止住不断涌出的眼泪。


“夫人你确定你丈夫一定已经被捕了?”静雄问。


“我很确定,我那天不在家,晚上回去的时候家里已经被翻成一团糟了。有邻居告诉我有一队士兵抓走了他……”说道这里女老板又抽泣起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先收拾了东西出城躲了几天,但是我又担心我丈夫……我想到先生认识很多人,或许能想想办法。”


“夫人你带着那份文件的吗?”


“我一直带着。”女老板从怀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文件袋,“先生你要看看吗?”


“不,夫人。我不能看,以我之见,布达佩斯并不安全,你得离开这儿,可以的话拿着这份文件去找那个俄国人,或许他能保护你。”


“可我丈夫还被关在里面!我甚至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女老板激动地站了起来。


“夫人,我想你丈夫现在还活着。他们抓你丈夫,要的就是你手上这份文件,只要他们一天没找到这份文件,你丈夫就是安全的。”


“可我要怎么找到这个‘丹尼斯’,”女老板颓丧地坐了下来,“先生你知道,布达佩斯叫丹尼斯的俄国人实在太多了……”


“给我几天时间,我会想办法打听。”金发男人托腮道,“夫人你现在的住处安全吗?”


“我想目前应该还安全,我住在一个朋友家里,她也是开服装店的,在安德拉什大街附近。”


“那夫人最近不要出门,我会想办法把消息带给你。”静雄递给她纸和笔,“夫人把确切地址写给我。


“谢谢你,先生。”女老板把地址条递给静雄,“真不知该怎么感激你。”


“没什么夫人,我只能帮上这点忙。”


送别了女老板,金发男人回到屋内,折原临也从里间推门而出。


“让我猜猜,你为什么会答应这么危险的请求,”折原临也绕到金发男人面前勾住他的脖子,“如果不是因为对方的年轻与美貌,又会是什么呢?”


“你这是在吃醋吗?”金发男人低头吻了吻情人的唇角。


“当然不是,”临也放开他,从金发男人手里抽走了那张地址条,“你从不怀疑每一个人的吗?”


“什么意思?”


“就是说,事情未必如字面意义上来的简单。”


“你是说另有蹊跷?”


折原临也点点头。


“我亲爱的诗人先生,”金发男人抱住他,“首先我没拆开看那份‘文件’,其次我还有几天时间‘帮助’她寻找那位‘丹尼斯’,你不觉得这是个绝佳的调查机会?”


“令人惊讶的自信心,”诗人的手指擦过情人的鼻尖,“就目前来看,你也并无其他更好的选择。你绝不会赶她走的。”


“赶她走的话虽然更为直接有效,但如果她确实有难处,我又显得太过冷漠。”


“或许我对德国人的‘不近人情’又要有新的看法了。”折原临也耸了耸肩。


“别这样,我想你总会喜欢这个的,”金发男人递给他一只珐琅怀表,“罗马尼亚运来的,摩尔多瓦大公的私物,如何?”


折原临也把怀表放在手中把玩,玩味地看了情人一眼,“诗人虽讨厌贿赂,但却愿意给迷途的人指点迷津。”


“不胜惶恐。”金发男人颔首。




静雄找到了新罗,新罗正巧刚放下电话。


“噢,这次又有什么需要?”新罗向后倒进椅子里随意地原地转了一圈。


“那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静雄靠上沙发,“你熟悉城里的俄国人群体吗?”


“我只是个外交办事员,”新罗推了推眼镜,“这完全超出我的业务范围了,静雄。”


“这比你私放护照简单多了,我得说,没什么比给犹太人发放护照更危险了。”金发男人意味深长地看着好友。


“你不怕我写匿名信告发?”新罗撇了撇嘴。


“完全不担心,因为那样会连你自己一块儿栽进去,你不会这么蠢的。”


“真是败给你了。”新罗摊摊手把一本小册子递给静雄,“这是布达佩斯的社交名录,希望对你有点儿用处。”


“感激不尽。”金发男人把小册子揣进怀里。


“还有,你那位朋友,他还好么?”


“很好,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他可不是个简单的人。”新罗歪了歪头说。


“他当然不简单,这很关键?”


新罗摇了摇头。“美丽之物通常有着锋利的刺,小心点儿。”


“古董商天生喜欢美丽而罕见的东西,”静雄摘了摘帽子向好友告别,“不过还是感谢你,老朋友。”


新罗望着友人远去的背影眯起了眼睛。


“这上面有三个丹尼斯,”折原临也放下社交名录转头对静雄说,“你要挨个问问看吗?”


“总得试试。”金发男人凑到情人身边,“你那边有什么消息?”


“我去了趟烟草街的犹太人聚居区,那儿的消息总是要灵通点儿的,他们有人认识女老板的那位朋友——她确实是开服装店的,即是说隔壁的女人提供的这条消息还是属实的。”折原临也把地址条递给静雄,“他们也说最近上面确实抓了不少人,这么看来隔壁的女人或许真的只是单纯的求助了。”


“你或许该改行当侦探,亲爱的。”静雄揽住他的腰。


“我如果真有这个能力,就不会找不到九琉璃和舞流了。”临也说着垂下了眼睛。


“我有托人打听,但是一直没什么消息,抱歉。”


临也把头靠在静雄的肩膀上,金发男人摸了摸他的头发。


“一定会找到的。一定。”


夜里,临也做了梦。雨夜里有什么人在奔跑,风猎猎作响,似乎还夹杂着枪声和呼喊。列车呼啸着驶过铁轨,车头的光晃得人睁不开眼睛。有人跳上了列车的集装箱并向下伸出手,纷乱脚步声夹杂着喘息声越来越近,突然“砰”的一声,枪响了。折原临也猛地睁开眼睛,金发男人正抱着他。他缓缓闭上眼,向男人怀里蹭了蹭。金发男人咕哝了一声收紧了手臂。




第二天古董屋来了几个警察,他们向金发男人询问起隔壁的女人是否回来过。金发男人摇摇头说并没看见,他们又问起附近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金发男人还是摇头。末了那几个警察做了份形式上的笔录便离开了。折原临也这才从里间走出来。


“看来我们得赶快。”临也说。


“必须让她快点离开布达佩斯,”静雄点头,“你不要出去,就在家等我。”他向外望了望,那几个警察刚拐过街角,不远处的几个巡逻兵正走来走去。“我回来之前千万不要出门。”


折原临也望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


金发男人出门了。折原临也马上换上了风衣戴上帽子从后门走了出去,他把那本多米尼加侨民的护照揣进怀里,压低帽檐来到街上,他招招手,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


“到烟草街55号。”


折原临也在一幢二层楼前下了车。他敲敲门,很快有人来为他开门。一个四十岁上下留着络腮胡子的男人领他上了楼。


“坐吧,我亲爱的朋友。”男人示意临也坐下,“今天找我是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你就当成是老友之间叙叙旧也行。”临也眨眨眼睛。


“饶了我吧临也,你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那我就单刀直入了,你认识丹尼斯吗?”


“丹尼斯,一个俄国人,我已经听附近的人说了,”男人放下茶杯,“你不是已经问过一圈了?”


“但是我还没有来问你。”


“可是我能给你的讯息恐怕不会比别人多,我的朋友。”


“不,我来问你,是因为我想起了一件别的事,可以说,我即将要说的才是最重要的。”


“洗耳恭听。”


“我究竟是什么人?”临也直视对方的眼睛。


“你究竟是什么人?”男人笑了,“这怎么能来问我?我的朋友,据我所知,你是个诗人。我遇到你时,你手里有好些诗稿。”


“那你遇到我时,我手里是不是也有其他什么东西?”


“其他东西?”男人的眼睛眯起来。


“对,比如说是接近文件性质的某样东西。”临也看似随意地屈指敲了敲桌面,眼睛瞟向窗外,余光却紧盯着对方,“当时我身边真的除了诗稿没别的东西?”


“你在怀疑什么呢,我亲爱的朋友。”男人双手交叠垫在下巴底下,“我遇到你时,你就昏倒在这条街上,怀里抱着一只包,里面除了现金以外就是诗稿了。”


“真的没有其他东西?”临也回过头,有些失望地望向对方。


“真的没有。”


“我没提起过任何人?”


“没有,谁都没有。发生什么了吗?“


“不……我想没有,或许是我搞错了,我很抱歉,伦吉林。”临也低垂了脑袋,叹了口气。


“这没什么,最重要的是你能来看我,我很高兴。”


“那么问题回到最初,你认识丹尼斯吗?他是个俄国人,看上去可能是很普通的那一类,但却和政府的人有来往。”


“现在他是问题的关键了,可是眼下符合条件的‘丹尼斯’并不存于我的认知里,”伦吉林摸了摸胡子,“但我会想办法的。”


“希望能听到你的好消息。”临也站起身,“我也该走了。”


“等等,”伦吉林叫住他,“你最近还好吗?”


“你是指什么?”临也回过头。


“就是说,你在生活上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或者说,”伦吉林的目光真诚而温暖,“你现在,过得还算惬意吗?”


“当然,”折原临也压低帽檐,挑起唇角,“快活得不得了。”


“我会尽快给你消息的。”


“有劳。”


诗人上了出租车,伦吉林微微叹了口气,望向窗外的目光有一瞬间是复杂而疑惑的,不多时,楼下又传来了敲门声。伦吉林走下楼,整理了下领结,去迎接久候多时的另一位访客——


“你好,这位先生。”伦吉林挑眉说道,“虽然我们素昧平生,但对于让你在寒风中久候这件事,我还是得向你致歉。”


“您客气了,突然来访是我考虑不周,”来者欠了欠身摘掉帽子露出一头金发,琥珀色的眼睛真诚而直率,“但我有些事不得不确认一下。”


“我想我们大概可以边喝茶边聊?”


“恭敬不如从命。”










2015.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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