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見る宇宙

你可以把这当做是寓言、传说

这篇的侧重点是在扯淡的基础上讨论哲学

有那么点反乌托邦成分，大概还有阴谋论和反转，隐喻和象征多一点，尽力不艰涩难懂

人性如此美丽

这个国家看不到太阳。

每日你推窗而望，便是如同上等的法兰绒一般恣意铺展的深邃苍穹和璀璨的星辰。黑夜犹如多情的少女，温柔地将整个国家拥入怀中。这个国家有多大呢？这个国家的居民会自豪地告诉你只要星星能照亮你的路，那么你脚下的土地皆为国土。你问起大家是否出过国，几乎所有人都会摇头。他们甚至会觉得你是个疯子，对他们来说，世界就是这个国家，国家即是一切。这个国家和平而安宁，人们从未听说过战乱也不知道那是怎样一种可怕的吃人怪兽。这个国家没有喧嚣，但从不寂寞：你可以听得到风轻柔地拂过河岸和白沙洲、盘旋在月桂树上的白鸽不停吟诵的赞美诗、近郊的人们手持镰刀割下饱满的麦子、穿城而过的邮车轱辘吱呀吱呀碾过石板路、广场里美妙的圆舞曲——

这里是世界上被遗忘的一隅。

人们忙忙碌碌，他们既不远行也不乐于改变现状：他们通常在六时左右起床。虽然新的一日看上去和往日并无甚不同，但我们的居民从不会觉得无聊，他们乐于在起床后煮上满满一壶的新鲜羊奶，坐在方桌旁点上油灯看看报纸——虽然报纸上也没有什么特别新奇的内容，所以你可以想象，连一户人家的一匹马的突然失踪也会成为全国意义上的新闻。然后我们的居民会放下报纸，将壶里的羊奶倒进木杯里，再切上一小块面包，细嚼慢咽，顺便透过架在窗边的望远镜来观察昨天在意的那颗星星是否移动过。末了我们的居民会伸个懒腰来到街上，迈着慢吞吞的步子步行去上班，有的人的还会乘每一小时来回一次的马车去路途相对遥远的工场。孩子们自由自在地奔跑在街上，他们三五成群，一起涌向位于城市中心的教会学校。男孩子穿着衬衫和背带短裤，戴一顶小毡帽；女孩子梳两条长长的发辫，穿着过膝盖的长裙，背着妈妈们缝制的粗布书包。他们一路欢歌笑语，穿过食品街又跑到了工匠街。工匠街的路是由光而圆的鹅卵石铺就的，两侧的砖房上都吊着形态各异的马灯：有的像南瓜，有的尖尖的像巫师的帽子，有的像一只飞马。其中铁匠铺门口挂着的是个圆圆的玻璃球体，里面装着会发光的云雾状的东西。每天七时一刻，都会有一群孩子好奇地驻足在铁匠铺外，他们叽叽喳喳，都说那是魔女的水晶球。

这时铁匠铺的门“嘭”地打开了，穿着粗布衣裳的高大铁匠出现在门口。孩子们一惊散到一旁，一个个像只小鹌鹑似的缩缩脖子。铁匠面无表情地扫过每一个孩子，然后回身从窗台上取了一大把糖果。小鹌鹑们怯生生地挪步过去接了糖就跑，跑了好远才有几个胆大的小家伙回身对铁匠挥了挥手。铁匠一头灿烂的金发在那变幻莫测的水晶球下折射着奇异的光芒，他伸长手臂对小鬼们挥了挥，转身把窗户上的木板一个个拆下来。一天的劳作又开始了。

八时一刻，铁匠已经把熔炉点燃，开始查看风箱和各项设备的运转情况，接下来还要核对前一日接下的订单。实际上这工作一人做起来并不轻松，但铁匠却并不觉得他需要雇佣一个帮手。他从工具箱里捡出一把宽口钳子，坐在一张舒适却不会引人倦怠的羊皮椅上专心致志地把两根铁管衔接到一块。因而他没留神伫立在门外的身影，直到他眼前的光消失了，铁匠抬起头，迎上了一双红宝石般夺目的双瞳，他听到来人用温和的声音说道：

“你好，铁匠先生。”

“有什么需要？”铁匠看了来人一眼又垂下眼睛，并不打算停下手里的活计，“还有，你站得有点挡光。”

来人往一旁挪了挪，让出了光源，屈起手指在一旁的木桌上敲了敲，“铁匠先生就是这么待客的？”

铁匠的眉毛皱了皱，放下了手里的钳子。他站起身走到木桌旁拉过一个木杯砸在桌上，回手从架子上取下了个铁皮水壶将杯中倒满了水向来人推了过去，语气冷硬地说，“请用。”

“谢谢。”来人取下了斗篷领口的别针回身把斗篷挂在墙上的衣钩上，四下打量了下对铁匠说，“你这儿难道没有多余的椅子吗？”

铁匠的眉毛快拧成了一个铁疙瘩。他烦躁地抓了抓后脑勺，一把拉过自己坐着的那张羊皮椅子推给了来人，“没别的，你到底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特别需要的，”来人撩起衣摆坐上了椅子，两条长腿交叠着。细长的手腕托起杯子送到唇边，微微啜饮了一口，“水质好硬。”说罢啧了啧舌。

铁匠握在手里的钳子都捏变了形。他用布满血管青筋的手臂朝木桌上猛的一拍，那里迅速凹陷下去一块，边缘甚至溅出了一些细碎的木屑。来人却是眼睛眨也不眨，他抖了抖衣袖，迎上铁匠满含怒意的眼睛，“不过我刚想到也许你可以为我打造一样东西。”他又喝了一口水，慢悠悠地把杯子放回到木桌上，“一把趁手的短刀。”来人用两手在空中比划了两下。

“不好意思我从不打造兵器，”铁匠咬牙切齿地说，他把手从桌子上的凹坑里撤出来，“这个国家不需要兵器。”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先生？”来人站起身诧异地说道。

“我说，”铁匠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来人，一字一句地说，“这个国家不需要兵器。”

“我更不会打造兵器。”铁匠又补充了一句，伸手从来人身后拉走椅子，“帮不上忙，你请回吧。”

“我真不懂这是怎么一回事，”来人站在原地垂下眼睛，“这叫人难以置信，”他抬起头，转瞬间眉眼间带上笑意，唇角提起个美妙的弧度，“嘿我说，你相信吗？我是从这个国家以外的地方来的。”

“驴子都能从你那不正常的脑子看出你不可能是这儿的人，”铁匠坐回椅子，又拾起一截铁链，他要把这段链条穿过刚拼好的钢管里。“趁早离开这里，我不管你是怎么进来的。我没见过你。”

“可你明明见到了。”来人走到铁匠身旁说。

“我说了我没见过你。”铁匠把头撇向一边。

“你没见过我，可你需要记住我的名字，”来人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块羊皮纸和一支钢笔，他飞快地写下了几个字伸到铁匠眼前，“我叫折原临也。”

铁匠看了眼羊皮纸上的字迹，字体工整娟秀，写着花体的“Orihara Izaya”几个字母。

铁匠皱了皱眉把羊皮纸推到了一旁，“跟我无关。快走。”

“这就走。”临也把羊皮纸收回，灵巧的手腕一转又飞快地把羊皮纸塞进了铁匠胸前的口袋里，“我还会来的。”

“还是别了。”铁匠嫌恶地瞪了来人一眼，作势要把那张羊皮纸扯出来，临也按住了铁匠的手。

“你到底——”

“作为交换告诉我你的名字吧，铁匠先生，”临也朝铁匠眨了眨眼睛摇了摇头，“看在我是个外国旅客的份上。”

“这世界上没有外国，更没有旅客。”铁匠拍开临也的手，却没有继续掏那张羊皮纸了，他揉了揉鼻梁说，“平和岛静雄。听见了就快滚。”

“好的，”临也取下墙上的斗篷往身上披，走到门口的时候微微偏头说道，“再会，我想我们会再见面的。”

铁匠哼了一声，抬头只看到对方衣摆的一尖。接着他皱起了眉，迎面吹来的风似乎比以往更加潮湿了。

麦岛旅店住进了一个古怪的独行客。他有一头黑发和一双醒目的红眼睛，穿着上好皮革制成的马靴，背着轻便的背囊，他向酒店老板要了一间上等客房，从口袋里掏出了几个老板一辈子也没见过的闪闪发光的金币。老板急忙掏出老花镜戴上，颤颤巍巍接过那几枚沉甸甸的金币说你想住多久就多久。

旅客压低了帽檐，微笑着上楼了。

街上的人们议论纷纷，这在城市算得上一个大新闻，大家都说从未见过这样的人，猜测说着或许是个远乡来的贵族或者有钱人。有人说你见过贵族吗，刚刚做出猜测的妇人就摇摇头说自己还从没离开过这座城市呢。于是人们又展开联想，议论着想象中的远乡、感叹着国家的辽阔。不一会儿安顿好行李的旅客来到了街上，他换了身棕色便装，看上去精神抖擞，他一出现在旅店门口妇人们便迎上去和他问好，几个邋遢的男人站在墙根底下吐着口水。

“你好，旅人先生，你叫什么？”

“您一定打很远的地方来吧？”

“我是Isaiah，”旅人摘下帽子对妇人们点头，酒红色的眸子里闪着细碎的光亮，“我打有太阳升起的地方来。”

妇人们爆发出一阵哄笑：

“你在说什么啊先生，太阳？太阳早就不存在啦。”

“应该说太阳只是传说中的东西，您还真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呢。”

妇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说笑着。她们都觉得眼前这位俊俏的年轻人一定是读那些传奇小说读得痴迷了。

“不，我见过真实的太阳，”旅人仰起脸朝向天空，伸展双臂，“太阳照射着大地，阳光普照万物生长，我来的地方有大片向阳的森林，人们每天早晨会迎接一片光明——太阳的光辉照亮人们的眼睛，让每一个人看到大千世界：溪水淙淙，潮起潮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白天的世界是天堂的倒影，”他收拢双臂，俯下身用那双红眼睛扫过每一个妇人的脸：它们就像两颗可以折射人内心的宝石一样幽暗深邃，上面的每一道微光都仿佛要把人的灵魂吸取出似的，妇人们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男人的嗓音乘着风钻进她们的耳朵，敲打着她们的心房，“而这个国家，只拥有无尽的黑夜，也只有这个国家，没有光明。”

旅人昂起头迈开步子朝街角走去，扔下了一群错愕的妇人。

那一刻，这个国家静止的时间开始流动。

TBC

2015.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