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临】Cloud Age Symphony 06
06
随着纷沓脚步声而至的是一群穿着打扮与普通民众无异的人，如果不是他们手中持有货真价实的武器，谁都无法相信他们就是Dollars。仅仅只是十五六个人，却仿佛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他们个个神情坚毅，在一个头上绑着头巾的高大男人带领下来到圆形广场。我们的白衣先生早被人搀扶了起来，现在他站在离马车不算太远的位置，打算亲眼看看这件不得了的事情如何收场——当然，更多的是为了瞻仰那策马飞驰而来的神秘女骑士，他热情地望向对方，而女骑士仍横着那把巨型镰刀，浑然不觉有一束灼热的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
缠着头巾的男人向前几步来到马车近前，红衣卫士们本用枪拦着他，但男人目光一凛，再加之马车外横着的巨大镰刀，卫士们虽是扔警戒地端着枪，倒也后退几步未再阻拦。于是男人敲了敲车窗，轻咳了一声：“那马特尔勋爵。”
车窗从里向外被推开了，丝绒帘子下是监察官一张不复傲慢的苍白面孔，他正流着汗，看上去仍旧惊魂未定。然而身居帝国要职的大贵族还是尽力挺直了腰杆道：
“请问你是？”
“Dollars。”
“Dollars？”
“你们都叫它‘乱党’，当然我们不介意阁下这样叫它。”
“那么你就是党首？”
“可以这么说，虽然我并没觉得自己是个称职的领袖。”
“那按照阁下的意思，事情该如何解决呢？”
“噢，我很高兴阁下仍保持着冷静，那么话就好说多了，希望阁下可以陪我们走一小段路，当然，阁下可以仍旧坐着马车，我们就当做散个步，聊聊天——阁下意下如何呢？”男人猎鹰般锐利的眼睛紧紧盯着勋爵苍白的脸，仿佛下一秒尖利地喙就要啄瞎他的眼睛似的，监察官不由向后靠了靠。
“说得还真是好听，乱党的党首也是深谙语言的艺术，恐吓威胁换言之即是‘陪同散步’，真是不错的创意。”大贵族轻蔑地扬了扬唇角，示意自己完全明晰对方的意图。
“噢，我这当然是为监察官阁下的面子考虑，但是，”男人语调轻松地耸了下肩，锐利的目光倒是没有片刻倾斜，“这不是谈判，阁下，恰恰相反，这是命令。”
监察官狠狠地攥紧了丝绒帘子的一角，死死咬着唇没能再说一句话。
“好了，请阁下下令护卫队原地待命吧，虽然我非常有耐心，但是你瞧，我觉得我的手下还有民众们却没这个好心肠，我想阁下是不想经受第二轮的骚扰了，对吧？”
于是人们惊诧地发现原本围在马车四周的红衣卫士们纷纷丢下了武器恭恭敬敬站成了一列，其中一个双手抱首站在一旁正在被一个Dollars成员搜身，在查明他身上并没有任何可疑物品后那人朝Kadota点了点头，男人会意地摆了摆手清了清嗓子转过身面向民众说道：
“今天注定是悲痛的一天，我们在这一日失去了亲人、朋友，还有我们尊敬的镇长先生——我和大家的心情一样，因为Dollars也是这个镇子的一员，并且总是受到大家照顾，对此我们Dollars全体要向各位善良而心怀慈悲的市民们致以无上的敬意和谢意。”男人说着弯下腰深深地鞠了一躬，站在他身后的Dollars成员们也纷纷脱帽致敬。
“我们现在无法为大家做得更多——但请允许我们，Dollars，来妥善处理今天发生的事情。我发誓这件事一定会被妥善处理的，而我希望现在大家马上回家去，把受伤的人送到镇上的医院，死难者妥善安葬——这才是当务之急。并且，Dollars今天就会离开贡布多了，妥善的解决此事，也是我们现在唯一能为大家做的事。”
“我们相信Dollars！”“让Dollars来惩处这些罪恶之徒！”人群中再次爆发出阵阵呼声，不一会儿，受伤的人被抬上担架陆陆续续送上马车运往医院，死难者的遗体也被遗属抬走，广场上的人们慢慢散去了，只剩下Dollars的成员们和一些红衣卫士。
“好了，皇家护卫队的各位，我希望你们现在回到你们城外的驻地去，”Kadota向列成一排的卫士们拍了拍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想省里的探子很快就会来，但是至少我不希望我和监察官阁下的散步之旅被一些意想不到的琐事打扰。”
“雅各布，你带着他们回驻地去，对任何人都要说没有任何异常，知道吗？”车内的勋爵脸色难看地对一名卫士说道，“我平安归来之前，要装成什么事都没有，明白吗？“
年轻的士兵点点头，带队有序地向城外撤离。
“好了，那马特尔勋爵阁下，现在我们来享受下美妙的散步吧。”扎着头巾的男人微笑着说。
Dollars的成员们精神抖擞地骑在乌黑的骏马上，他们每个人都分得了一匹马和一支枪，老实说这些人从打出生以来还没骑过这么好的马，更别提那漆面油亮的镂空烫金双筒枪了——帝国的护卫队还真是奢侈，成员们如是评价着。
而我们的白衣先生刚刚去旅店取了背包又回到了圆形广场，他整理了下衣襟来到那个扎着头巾的男人面前。
“啊呀真是不好意思，待会儿可否也带上我呢？只要到下一个城镇就可以。”娃娃脸的青年带着友好的微笑，诚恳地问道。
“哦？带上你？”Kadota挑起了眉毛。他正牵着一匹枣红色的斐内特骏马，身后的成员们见状纷纷下马，警惕地盯着我们的白衣先生。
“喔是这样的，我并不是这个镇子上的人，我只是碰巧路过——如你所见我是个学者，我只是打算做个短途旅行，但是不幸被卷入了事件，身上仅有的钱袋也在刚刚丢失了。还好我的包裹寄放在旅店，不然真不知如何是好。”他抓了抓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Kadota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下这个看上去很老实的青年，确实如他所说眼前这个稍显瘦弱的青年并非一个武者；一副缺了半面镜片的眼镜下是一双真诚而单纯的黑眼睛，这俨然不属于一个训练有素的情报人员；背后的背包鼓鼓囊囊，看上去也确实是要去做旅行的样子。但是他明明清楚自己的身份又何必冒着生命危险要跟Dollars一同上路呢？
“倒也不是不行，不过你知道的吧，我们是Dollars，属于‘乱党’，和我们扯上干系，你打算做什么呢？”Kadota将脸凑近青年，一双锐利的眼睛锁紧对方的，试图从中找到些许的慌乱。
娃娃脸的青年却没有任何退缩，眼睛眨也不眨地回视着对方，他说：“就算我留在这里我也是寸步难行，没准还会因为赊账被赶出旅店，我刚才注意到了哦，Dollars啊，不是很喜欢踢人排忧解难的嘛。”
无法反驳，真是看上去老实实际却非常狡黠的家伙。Kadota在内心评断道，面上却挂上了轻松的笑容，“带上你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搜身还是必要的。”话音一落，身后的成员就爆发出一阵难以置信的嘘声。
“话说Dotajin这是拉拢新成员咯？”Erica凑了上来，上上下下打量了青年一番，“快看Walker，虽然不能充任游骑兵，但是看上去倒像是个医生。”
“说是医生我觉得更像是书中提到的那类疯狂科学家，没准以后我们也能拿到非常厉害的武器呢！”Walker已经迅速陷入对未来的美妙遐想中，Erika也在一旁兴奋地点头。
“你们两个……”Kadota适时地拉开两个随时随地陷入莫名其妙漩涡的人，接着说道，“Erika去检查他的背包，Walker去搜他的身。”
“呜哇我是想说里面真的没什么，不过你一定要看的话，那就随意吧。”娃娃脸的青年将背包解下递给满脸兴奋的Erika，后者接过后大呼小叫地拎到一旁开始向外掏：
厚厚的三个牛皮封面的笔记本、一本关于医学的书籍、单筒望远镜、一小盒药膏、一个看上去好似量角器似的东西还有些日常用品。
Walker走到青年近前开始搜他的身，“说来你很瘦啊，几乎看不出有锻炼的痕迹。”
“我平时呆在室内居多啦。”
“哦，和我一样。”Walker最后伸手翻了翻青年的白大褂外兜，一无所获后对Kadota摇了摇头，“很遗憾啊Kadota，我还以为他身上总会有些有趣的东西呢。”
另一边Erika随手翻了翻那三本厚厚的笔记本，发现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光粒子、蒸汽、电之类的研究，倒诚如其所言是学者才会有的笔记。
“这边也没什么发现呢Dotajin。”
“不要叫我Dotajin……算了，”Kadota揉了揉鼻梁对青年说，“虽然没发现什么，也可以让你和我们同行，但是你瞧我们没有多余的马分给你，所以……”
“我可以载着他，还可以监视他，以防他图谋不轨。”说话的是一袭黑衣的女骑士，她动作矫健地从马背上跳下来，走到青年身前，“Celty，希望你路上不要有小动作。”
“Shinra，很高兴与你同乘。感激不尽。”青年伸出手和对方握了握，天知道他究竟有多兴奋，他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克制住自己紧握住那只纤长的手不松开的冲动呢。
“哇Celty真是大胆！”Erika叫到。
“这大概就叫做一见钟情了吧。”Walker说。
“你们两个给我差不多一点，要上路了！”Kadota拉过二人将他们推到各自的马前。
“上马吧。”Celty对Shinra说。
“咦难道不是我——”
“当然不是你，马要由我来控制。”
Shinra不情愿地爬上马背，Celty随后也上了马，修长的手臂从青年身侧伸过去牵着缰绳。青年只得小心翼翼地坐牢不动，他本想由他来拉缰绳，这样还能借故对女骑士献献殷勤，不过眼下这种被拘于对方身前的姿态，让青年所有的美好憧憬都扑了个空。他只能侧过脸假装看风景，借机多瞧瞧女骑士，结果视线里只有对方奇怪的猫耳头盔。
Kadota走了过来，对Celty说：“待会跟在马车后面，看牢他。”
Shinra也不清楚这个“他”指的是自己还是车内的那马特尔勋爵，不过不管是哪一个他都松了口气。刚才在圆形广场混乱之中那个勋爵应该不会注意到自己，眼下Kadota要是安排他和Celty跟在马车旁边他可不敢想象了，父亲这位熟人要是回去跟父亲告上一状说自己和乱党混在一起——
那可不是陪个笑脸就能解决的小事。
Kadota最后一个上了马，他走在队伍中间，Celty和马车更后面一点的位置。男人扬起了马鞭高声宣布道：“出发！”
整个队伍移动起来，他们很快出了城，走上城外一条僻静的小路上。
“这是朝着哪里前进？方向不太像是塔塔尔省。”Shinra说。
“闭嘴，老实坐稳。”Celty答。
“好吧我换个问题，你总是带着这个头盔吗？”
“是的，不觉得很可爱吗？”
Shinra明显感到对方的话音变得柔软起来了，甚至还隐藏着某种喜悦的情绪，似乎就在等他问自己的头盔似的。
“非常可爱，真的。”
“是吧？我可是非常喜欢这个头盔呢。”
Shinra本想继续说“那可以让我看看头盔下面吗”但一想到自己不过刚与Celty相识，提出这样的要求未免过分唐突，所以他只得把最想问的问题先留在肚子里，他抬眼望了望四周接着说：
“这路上的枞树生长得还真是茂密，再过些日子，深秋的时候一定会非常美丽。”
“我故乡有比这更加茂盛的枞树林，还有宁静的湖泊，比这美丽百倍——虽然那只是我一厢情愿认定的故乡。”
Shinra明显察觉到说话间对方微妙的情绪变化，自己身侧的两条线条优美的手臂在提到“故乡”一词的时候短暂的停顿了一下。
“哦？为何是一厢情愿呢？”
“因为我……我干嘛要和你说这个。”
拉着缰绳的手臂烦躁地猛一拉缰绳，马儿向前跑了两步，激起层层尘土，身后的人连忙问发生了什么，女骑士略带歉意地摆了摆手称是自己稍稍走了下神。
“抱歉。不该问这些。”
“不，是我突然间想起了一些事情……不是你的错。”
“其实就算是一厢情愿的也没关系，只要那是让你有归属感的地方就可以了。就好比母亲的怀抱啦，一支百听不厌的曲子啦。甚至只是常常出现在梦境中的场景都没有关系，只要它是能让你放松下来、感到亲切并愿意相信的事物不就好了？”
“……是这样的啊。”
“所以即便是一厢情愿，也绝不是毫无意义的。”
即使是一厢情愿认定的事物，只要它对自己拥有有别于他物的特别意义，不就足够了吗？女骑士没来由地觉得轻松了许多，眼前这个才刚刚认识的青年竟然懂得如此深奥的道理，不免令她惊讶。也许同他同行的这一路上，会有未曾有过的乐趣呢。因而女骑士歪了歪头，心情愉悦地对他说道：
“那么作为答谢，等到了下一个城镇，就让你看看我头盔的下面吧。”
Shinra怀疑自己听错了，但是他的心，跳得那么地快，仿佛要跳出体外似的。
他扬起脸微笑起来，“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