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临】迦南 （章一·上）
阴霾（上）
中东某地区。
“喂喂Perno你今天早上走路掉进奶酪缸了吗？”说话的是个独眼龙，他左半边眼睛用一条黑布盖住了，沿着鼻梁有条很深的疤，他摆摆手像是驱散什么害虫一样嫌恶地看着身旁的同伴。
Perno用手指卷了卷唇边的两缕小胡子，豆粒大的灰眼睛眨了眨：“我说老兄，我可记得从昨天开始我就和你一同呆在这该死的瓦砾堆里，”他停下来又将那两缕卷曲的胡须捋得老直，然后一本正经地站起来指着坐在地上的独眼龙道“所以啊，我就怀疑其实是Arber你小子吓得屁股流屎了吧！”接着围坐在一起看热闹的伙伴们就一同爆发出一阵响亮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Perno你小子今天别想用我的子弹！”被反呛一口的独眼龙倒也不生气，他抬起左手将钢质酒壶里的酒悉数倒进了嘴里，喉结咕噜咕噜地滚动，然后随意地用袖子抹了抹嘴：“就说啊在这鬼地方有酒就好了哇！！哈哈哈！！”坐在独眼龙对面的瞌睡虫的鼻涕泡破裂发出了个响亮的“啪”，这理所当然地又引起一阵大笑，只见那瞌睡虫摇了摇脑袋迷迷糊糊地来了句：“仗打完了？”坐在他旁边的伙伴用力地拍了下他的后脑勺笑骂道：“你小子他妈的真是蠢得像头猪！这么吵也能睡得着！”远处依然能传来阵阵模糊的炮击声，偶尔还会感到地面轻微的震动。瞌睡虫被打得一个激灵总算是彻底清醒过来：“shizuo呢？”
站在瓦砾堆上的瘦高个子放下望远镜转过身朝这一群闲散的家伙们喊了声：“喂！我可看见了那帮家伙的沙豹（一种可以在沙漠中高速移动的小型坦克）就要开过来了哦！”
“喂！shizuo！大约多少辆？”人堆里探出来个大胡子，他向站在瓦砾堆上的年轻身影挥了挥手。
“大约十辆，”瘦高个子的青年从瓦砾堆上跳了下来，他一边朝伙伴们走来一边对大胡子打着奇怪的手势。而大胡子则是裂开嘴抱着手臂坐回了人群里，他操着一口浓重的法国南部口音高声道：“来吧伙计们，等了许久的肥肉终于送到嘴边了！”
“这么说那群畜生是把最后的沙豹放出来了？！Horn大哥！”
“看样子和Simon的打赌是我赢了啊哈哈哈哈哈哈！！！！Simon你可是欠了我20瓶的朗姆酒了！！！20瓶！！！”
“Horn大哥你说的是真的吗？！”
大胡子大笑着朝一个个兴奋的家伙们说道：“千真万确！”大胡子浓黑的两道眉毛快连成了一条弧线，他转过头冲着走进队伍里来的shizuo比了个手势：“乖乖，这可真不错。”
走下瓦砾堆的年轻人绑着迷彩的发带，一头金发由于烟尘和战火显得污秽不堪，此刻正东一撮西一缕地翘着，黑色的背心紧紧贴在身上，腰间胡乱地系着工装上衣。他一走进队伍里就受到了同伴们的“热烈欢迎”——一个小个子率先冲了上来抱住了他的脖子，抑制不住地大声嚷嚷着：“混账小子你当真看到10辆？！”金发的年轻人单手一用力将小个子举到了肩膀上，他歪了歪头指着不远处说：“不然我可以先把你发射过去看看，labin。”labin坐在年轻人的肩膀上兴奋得像只野猴子，而shizuo则是单手从裤袋里摸索出了一支皱巴巴的土烟叼在嘴里，他凑过去用另一边空着的肩膀撞了下还在跟弟兄们哈哈大笑的大胡子：“喂老爹，借个火。”大胡子Horn转过身拍了下他的肩膀：“待会可就靠你了哦，shizuo。”金发青年叼着烟笑得轻松自在：“没问题，老爹。”
“那么伙计们，接下来可要打个痛快啊！”Horn叉腰大笑着说，“打完这仗各位的钱包可就可以买不下20瓶朗姆酒啦！当然！想买姑娘也是足够啦！”
“Hondi，机枪架在十点钟的位置，对，你这混球反应还挺灵，Baben——喂Baben，你这白痴，那是labin要用的13号子弹而不是Malian。”头发稀少的瘦子一边给自己的弹匣装子弹一边指挥着小队上的家伙们迅速把武器装备架到指定位置，他眯起眼睛瞧着莽撞的到处乱窜的Baben不满地斥责着：“你这蠢驴！手雷送到shizuo那里！给他点RT25的炸药！对！还有引线！”
雀斑脸的少年回过头匆匆应了声“是”结果脚下一绊脸朝地趴在了烂泥里，他刚站起身又被从头顶飞过的弹匣砸中了头一个不稳又摔了下去，瘦子终于看不下去了，他起身飞快地走到趴在地上的Baben那里抬起腿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上帝你这混蛋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屁股挨了一脚的少年吃痛地叫了一声总算是站了起来，他毫不在意地捡起地上的弹匣朝向他招手的同伴跑去，一边跑一边高声说着：“先生，就算这样Baben也是出色的佣兵！”瘦子裂开嘴一阵大笑：“你优秀得就剩下那奇迹般的运气了白痴！”
“嘿我说，你这家伙不要把机枪架在我旁边啊！”
“怎么你是怕了吗？喂喂Simon，再来打个赌怎么样，今天我干掉的绝对比你多！”
“好啊！来啊！本大爷可是号称黄金的右手，十瓶朗姆酒！”
“哈哈哈哈哈哈哈Simon，在shizuo面前你还真敢说！对吧shizuo！“
“嗯？”金发的年轻人头也没抬地应了一声，他正以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给自己的弹匣填装子弹，一颗颗子弹就像是产生了电磁感应一样飞进了弹匣里，伴随着“咔嚓”“卡啦”的声音，送进枪托、上膛、拉拴的动作一气呵成；接着男人脚下一踩，一个金属的圆筒就从地上弹到了他手里，左手直接伸进一旁的袋子里，看也没看就抓了一把黄色的晶体粉末洒进了金属筒里，右手把准备好的金属盖子和引线“啪”的盖在金属筒上再轻轻一旋——
“完成。”
“喂不是吧……真不敢相信……”目瞪口呆的Simon看着男人双手间的动作不自觉地张大了嘴，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看shizuo装填子弹和炸药，如非亲眼所见他还真不相信人类的手可以快到如此程度。
“早就说了Simon你还远着！”他边上的家伙拍了拍他的背朝shizuo努了努嘴：“那家伙可是shizuo呀。”
“喂小子！”大胡子Horn走过来在shizuo身边坐下，他正拿着一块布满油污地布仔细地擦拭着自己手里的M235，这是一把在中短射程中十分出色的自动步枪，不仅外观看上去十分神似古老的火枪，子弹入膛出膛的速度也是相当快，唯一的不足就是后坐力偏大，不过大胡子并不在意，莫不如说正相反——他十分享受枪托撞在肩膀上的感觉，那让他有一种被他的枪信任的感觉，就像他自己说过的——枪是战士最好的情人。shizuo放下手里的黑色的RF冲锋枪，比起大胡子那种怀旧情怀他更注重连发的快感，那才能让他真正享受战斗的乐趣。“这场仗打完打算去哪？”大胡子从口袋里摸出根雪茄点燃，他眯起眼睛吸了一口抬眼望了望头上毫无生气的天空，只有太阳在沉默地注视着这片被战火焚烧的大地。“回家或者是什么吗？”作为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老兵，岁月在Horn脸上留下了极为清晰的痕迹，有些发灰的棕色头发松松垮垮的在脑后挽了个髻，他像是所有法国南部的人一样有着偏深一些的肤色，额头上的三道皱纹就像是矿工挖出的坑道一样深。此刻他的一双棕色眼睛正瞧着坐在身边的年轻伙伴。“回家？老爹你可真会开玩笑，像你和我这种——”左手的两个指头夹起嘴里叼着的烟缓缓吐了个烟圈， shizuo右手握成拳敲了敲自己心脏的位置笑起来：“肯定会死在战场上的啦。”年轻人舒展开手臂枕在脑后，望着眼前除了热还是热的瓦砾堆说：“老爹也是一样的吧。”金发的小伙子有着健康的麦色皮肤，如果不是长期呆在这片被太阳诅咒的土地上的话，那大概会是更柔和一些的象牙颜色——他那高高的眉骨和坚毅的额头都表明了他身上流着的日耳曼血统，但是琥珀色的眸子和相对柔和的脸部轮又在暗示他似乎并非纯粹的日耳曼人：据说母亲是个漂亮的斯堪的纳维亚人，而父亲则是东洋某个国家的人。虽然从小就没见过他们，却拥有了“shizuo”这在当地看来十分怪异的名字。当然这一切到底有多少是真、有多少是假男人从来没认真思考过，那种麻烦细小的事情并不适合他。“哦，对你来说，”Horn眯起眼睛不着痕迹地笑了笑：“家并不是什么能牵绊你的事物吗？”闻言金发青年直起身子坐了起来，“啊啊…，就是…”他抓了抓后脑勺，本就凌乱不堪的金发此刻简直是龙卷风过境一样惨不忍睹，停顿了大约两三秒shizuo露出认真而苦恼的表情：“老实说，家这种东西，啊啊，我对它——真的缺乏实感。”Horn眨了眨眼睛，掸了掸指尖的雪茄：“哦？缺乏实感，就好像是看得见却摸不到的感觉——是这样吧？”shizuo握紧了拳又放开，眉毛轻轻皱了一下，随即又回复到最初的茫然状态：“啊，大概…就是这样吧。”“不管怎么说，仗打完了大家都会轻松快活一阵子。开心点，年轻人。”Horn用宽厚粗糙的手掌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挂满络腮胡子的脸上是温暖而令人安心的笑容。“但愿如此。”shizuo说着站起身，他活动了下手腕和臂膀朝远处努了下嘴：“那群混账还真准时。”